第六十八章 其实我们都输了,不是吗?

宣枫飒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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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阳看着我,“阁主是怀疑些什么不妨直说出来。”

    “我想要问你的是,我对你的信任是不是可以继续下去。”

    三阳低着头,“其实阁主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我摇头,“本来我都没有怀疑过你,直到专绫跟我说,本来姒是应该被拉到鲍叔牙面前受刑的,可是中途你把姒领走了,鲍叔牙见到的姒已经是疯了的。其实她没有在我的面前说出你的身份,在鲍叔牙面前就更加不可能说。你心虚了。”

    他跪在我的面前,“我的确是雍林插进来的人,当年我要进入齐宫,所以借助了他们的帮助,也成了他们埋伏在七宝楼的人。”

    “你起来吧。”我伸手去扶他,他不肯起身。

    我叹气,“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是雍林派来的人会如何,难道你在我身边的忠心和能力还不够掩盖你的污点吗?”

    我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张公文给他,他接过,“这是什么?”

    我按住了他的手,“你先别看。这封信是单独给你的。你先离开这里吧,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我一个人慢慢走到山顶,那天看起来都是白的,仿佛是用雪铺好的路,路的尽头就是天上。很多人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掌控着整个世间的运行,也有一群人站在云端出俯瞰整个大地,他们了解这个世间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他们无所不知,无所不掌控。人给他们取的名字是神。

    我从来都不知道如果神现在在看着我的话,是不是也觉得我的人生就像是一个大笑话一般。

    我在雪地里面躺平,雪一点点落在我的身上,一点点将我掩埋起来。那冰凉的晶体在我的皮肤上安生落户丝毫没有融化,仿佛天生我就该和他们融为一体一般。

    我想我最终还是被遗弃在这一片雪里,楼主曾经那么坚定站在我的这一边,最终还是没能顶住长老席的压力,下旨将我赐死。照影把药递给我的时候,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那药的名字叫做冷心香,据说那药效是要从心开始,慢慢被冻结,然后慢慢死掉。即使我知道那药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药效,也知道我根本没有心,也没有什么可以被冻结,可是三生锁的位置还是忍不住动了一下,眼泪滑过我的面具,和身边的雪花融在了一起。

    我想起了姒师姐和巩师兄,姒师姐疯了,还疯的很彻底,看见谁都要杀,巩师兄对我说,“看到她这个样子,你都没有一丝怜悯之心吗?”

    我笑了,“怜悯吗?你知道吗?我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只觉得你们都是活该,我也是活该。”

    其实我也是羡慕的,真的还是羡慕。我闭上眼睛,让雪埋葬了我的身体,而为哦蜷曲起来,让自己觉得其实还有那么一丝温暖。

    我在街道上慢慢晃荡着,夜市上的吆喝声一波盖过一波,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看着走过他们的身边,他们的脸上有着不一样的表情,可是都很生动。

    至少我还觉得很真实。

    “早就遗失了你,可你却没遗忘

    最初的最美,最美的曾经

    你微笑的眼眸像梦境中的萤火

    写满了怜惜和不舍

    可惜时光河流冲散你我

    离别时连背影都觉淡漠

    你说过的承诺都变成海市蜃楼

    越曾繁华越寂寞

    等千年之后他亲吻住我的手

    在夜色中又耳鬓厮磨

    同样的温柔同样的依依不舍

    回头又见你眼眸

    只有在梦中我和你终于重逢

    一寸寸的沁余留在空中

    满脸的温柔满眼的依依不舍

    梦醒请你忘了我

    来生别将我错过。”

    那歌声静静淌过我的心弦,我抬头追寻那歌声的来源,却看见酒楼上的一双眼眸,那一瞬间,时间就这样停在这里,没有在向前走。

    小白从楼上下来,我始终站在那里没有动,他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我竟然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不肯再抬起来。

    小白抚顺我的头发,“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还好,我竟然没有看错你,你怎么在这里?”

    “小白,我离开七宝楼了,我又无家可归了。”

    他一边想要安慰我,可是还是掩不住语气里的轻快和幸灾乐祸,“那很好啊!以后你就跟着我好了。我会养你的。”

    我额头抵住他的胸口,“小白,假如有一天你也会做让我难过的事情,你早些告诉我,或者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他轻轻附在我的耳边,“说什么傻话。”

    那一刻我觉得假如世界上会有一个人能懂我,那个人一定会是小白。假如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不永远不会让自己难过,那个人也一定会是小白。至少这一刻我能这样相信。

    他就这样抱着我,带着笑意,“街上的人都在看我们呢!”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我对上的不是街上各样羡慕的眼神,而是那楼上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眸。

    我留在小白的身边,重新成为了他的隐执。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不想要介入任何人的争斗当中,即使是小白拿那些事情来问我的时候,我也总是忍不住敷衍,让他自己去想。小白问过我两三次之后也不再来烦我,只是夜晚的时候总是在我身边陪我入睡,他也知道其实我渐渐已经不能安睡了,我时常梦魇不能醒来,有时候要靠小白不断呼唤我的名字,才能从梦境中走出来。

    小白知道却不问,我也不曾开口告诉他。

    那天我从他的怀里起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小白还睡得很沉,朝堂上面的事情让他简直精疲力尽,这半个多月来几乎也都是深夜才回,天还未亮便起来了。这也是他难得的一个早晨能这样安睡。白色的袍子披在我的身上,外头的梅花开得正好,我竟然也不受控制被吸引了过去,在那里怔怔站着。我的手从我能触到的枝梢开始,沿着它的纹理一点点往下描述,最终停留在枝干上凹下去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我一个人这样发呆了多久,直到小白给我披上了一件披风,“这么冷的天就这样出来了?”

    “你怎么醒了,我看你不是很累吗?”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你不在旁边就起来了。”小白把我的手捂在手心,轻轻哈气,“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像是懿昙一样天生就应该要生活在冰天雪地里面,既不怕冷,这手也没有暖和过的时候。”

    我突然把手抽出来,放在他的脖子上,小白轻叫了一声,想要挣脱我的手,我牢牢贴着他的颈部,我则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小白一个不留心跌倒在雪地里面,伸手却将我一起拉了下来。

    我趴在他的身上,第一次近距离看见他的眼睛,而他的眼睛里面,占据满的人影是我,我的手抚上他的眼睛,我想要留住这一刻,我甚至在想,也许我是不是有有些贪心了。小白却笑意满满,连眼睛都眯了起来,“你这样主动躺在我身上不离开,是想要做什么?”

    我随手抓了一把雪塞到他的衣领里面,借机要爬起来,小白却大笑着把我拉住靠在他的身上,“我胡说的,只是看你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想闹你笑一下。”

    “很明显吗?”

    “你带着面具难道我看不到,我就感受不到了吗?”

    我翻身躺在他的身边,我不想要说话,小白只是搂着我,让我可以依靠他的肩膀,我们都不说话,可是我知道什么都不用说,小白也知道我现在心里的想法。

    “大人,您们都不觉得冷吗?”

    小白笑了,爬起来,“寒,你不冷,我也会冷,我们进去吧!”

    我竟然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着站着的小白轻轻伸手。小白无奈得笑了一下,索性将我打横抱起,抱进房间去了。

    等我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小白已经换好了一身戎装,我坐了起来,“你要出去了?”

    他将手撑在我的身侧,“是啊,你想不想去?”

    “能带我去吗?”

    “当然!”他一挥手,便有两个下人拿来一身戎装出来给我,小白拿来对着我比照来比照去,“应该是还行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穿什么?”

    “大致猜一猜,我只觉得给你会不会太大,身轻如燕大概也可以用在你的身上,昨天我抱着你的时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一样,你怎么能轻成这样。看来以后也可以给你排上一出掌中舞。”

    我转身把戎装套上,“怎么样?”

    “好看!”他伸手,“走吧!”

    后来我才知道已经到了冬狩的时候,莒国的国君带着一大批的臣子出来参加狩猎,这也是很多的贵族子弟走上仕途的途径之一,一个个都在马上英姿奋发,擦拳磨掌等着上场。

    我们到的时候莒国国君正和姬珩,也就是现在的珩夫人说着些什么话,转头看见小白拉着我的手进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司姑娘?你同小白……”

    小白看着我,“一见倾心,一如君上待珩夫人。”

    莒国国君笑得更加开朗,“很好啊。之前小白还说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孤还猜测是谁,竟不想是司姑娘。孤也是欣赏司姑娘的才华,看来以后有的是机会能请司姑娘来宫中叙叙了。孤也好同司姑娘再切磋切磋画技。”

    姬珩接口道,“到时候臣妾还要做东家。”

    “当然。”

    小白笑道,“如今珩夫人是君上的人了,自然是一心向着君上的,君上和珩夫人一同吃亏臣的人,臣可不能不出头。”

    “自古英雄爱美人,真是说的不错,连小白都不能幸免。我还一直好奇,小白这样的人杰,要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他的眼,连兆华都不能俘获小白……”莒国国君顿了一下,脸色有些尴尬,“果然还是司姑娘这样的奇女子才能与小白相配。”

    我微微行礼,莒国国君上下打量着我,“司姑娘今日也是戎装打扮,难道也要同小白一起驰骋一番吗?”

    小白点头,“她很好奇这些事情,今天就带她来看看。”

    珩夫人道,“司姑娘真是好福气啊。这种事情换了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了呢!”

    我看了小白一眼,并不给她回话,无视了她莫名其妙的敌意。女人不过就是这样,自己不管好还是不好,从来都是见不得别人好。

    小白给我牵来了一匹母马,还算是很温顺的性子,我是向来不大骑马的人,代步的工具最多也就是车,所以骑马的技术也算不上好,到如今为止,也不过是和小白骑过一次,那时候小白受伤严重,也是硬着头皮无奈之举。小白亲自给我牵马,我问他,“你只管你的事情就好,我自己来。”

    小白牵着马继续前进,“来狩猎场的人无非是两种目的,一种是寻找前程,一种是毁灭前程。两种事情我都不用做,我又何必去凑什么热闹。”

    “君上似乎对你已经放心了。你做了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做我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君上要的不是一个能臣,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忠臣。”小白走了两步,回头道,“奇怪,我们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讨论这些事情,好不容易能出来散散心,说些有意思的事情吧!”

    “比如……”

    小白:“呃,比如……”他舒了一口气。

    我接嘴道,“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你!”

    果然,不一会儿便跑来一个小黄门,“姜大人,君上让你去那边一趟。”

    小白看了我一眼,我点头,“你去吧,我自己就可以了。”

    小白牵了一下我的手,“你要是不想继续了,也可以到那边的未央湖等我,我脱身了就来找你。”

    小白走了之后,那小黄门还是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我问他,“是不是珩夫人有话让你带给我?”

    那小黄门眼睛亮了一下,“姑娘真是聪慧,珩夫人请姑娘到前面亭子一叙。”

    珩夫人约的地方非常清雅别致,三围竹林密布,一面却可以看到狩猎场的情形,而亭子也是用竹子搭砌成的,珩夫人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十分显眼。

    “夫人,司姑娘已经带到了。”

    “先下去吧。”

    姬珩转过身来,“不知道现在私下里,我该怎么称呼才好。阁主吗?还是说该叫姜夫人了。”

    “司静寒。”

    姬珩笑着说,“没有想到不过时这么些时间,真是世事无常呢!”

    “我总是相信万事互相效力,人有舍才有得。”

    “当然。”姬珩伸手,“请坐!”

    我看向外头,小白骑在马上,跟在莒国国君的身后,拈弓搭箭。一支羽箭破空,而猎物应声倒下,周围喝彩声不断。

    “雄姿英发,真当是最好的形容。你说是吗?司姑娘?”

    “小白非常人,你想要说什么?”

    姬珩笑笑,“其实你这么玲珑剔透的心,早就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说什么了吧。”

    “无非是想要跟我谈一桩交易,其实你更应该跟他自己谈。”

    “我曾和他谈过,他没有答应,所以我想你比起他对这件事情更有决定权。毕竟公子不答应这件事情的话,应该也有你的原因在吧。”

    “小白雄心大志,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左右的。”

    姬珩给我倒了一杯茶,“这我不担心。”

    “可你也给不了一个理由让我去替你做这些事情。”

    姬珩指着我前面的那一杯微红茶,“这茶司姑娘可以尝尝。”

    我轻轻抿了一口,她问道,“如何?”

    “清苦,寒气很重。”

    “一语中的,这茶的名字叫做阴山顶,据说是采自浮影山顶,这茶还有这么一个故事,说是从前有一只火狐,它生活在浮影山顶,原本也是整个大地最尊贵的,最有灵气的生灵。可是这一只火狐很不幸,偏偏爱上了一个世间的男子。那个男子家境贫寒,一身的才华因为没有人赏识而被埋没。火狐想尽了办法,男子终于被发现走上了仕途,国君非常赏识他的才华,一心想要招他为婿。男子拒绝,因为他也希望能够回报火狐对他的那一片情谊。虽然最后国君并没有强求,但是最终男子的仕途还是走到了尽头。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贫苦的日子火狐是甘之若饴,可是男子最终还是受不了自己的才华重新被埋没,常常在火狐面前感慨,当时就应该要娶国君之女,如今也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了。最后火狐悲伤难耐,还是设计让国君之女嫁给了男子,婚嫁当晚,自己回到了浮影山顶,悲伤的眼泪孕育出了阴山顶,因为火狐初见男子是在阴山顶。这茶的红色,便是火狐泣血的眼泪,一滴滴浸润了这样相思苦。”姬珩抬手,眼神看着我,“世间自有世间的法则,任凭火狐是世间最尊贵的生灵也挡不住有一天情意输给了权势,这火狐的无奈也同样是世间所有女子的无奈。若是真的为了小白好,他想要回到齐国,你难道不该帮他一把吗?毕竟为了他好,你该做出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