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分筋、挫骨,宴无好宴

宣枫飒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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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阳立刻喝声,“还不快把这些尸首都给收拾了,等着做什么?”

    我看了累申一眼,“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累掌柜终究还是粗心了,想要对付我也该好好查查我的来历,糊里糊涂得罪人。”

    我伸手丢出另一支筷子,那方向直指他的眉心,一招要了他的命,“随便连这一具也收拾了吧。”

    庄园做事麻利不输给三阳,只是一杯酒的功夫,这场面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刚刚发生的事情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我轻轻开口,“既然累掌柜已经去了,这无名馆和天香楼也应该有些安排。累二掌柜,无名馆就是你的了,天香楼,郗掌柜,你就好好料理着吧。”

    两个人上前来谢恩,郗道林自是感激不尽,累煦的神色也是恭敬没有异常,我很满意,起身带着三阳离开,从他们身边经过,一群人立刻让出路来,我停了停,“累掌柜的前车之鉴……”我不再说下去了,眼神扫过累煦和元老阁的诸位,带着三阳离开了厅堂。

    天香楼的门口写着一副对联:事事遂心饥有佳肴醉有酒,般般合适冷添冰凉热添茶。我笑着说,“这对联换了吧,我给一副,上联:牵肠、挂肚,会无好会;下联:分筋、挫骨,宴无好宴。横批,就空着吧,将来遇见好的了,也可以用上。”

    三阳因为那药的后劲还没有过,我让他跟我一样坐在马车里,他闲闲问起来,“阁主刚当着累煦的面杀了他父亲,这会子又把无名馆交给他,虽说这父子关系并不大好,终究也还是血缘。”

    “他不敢,他手下只有一家生意,就算是加上一个无名馆也是无法跟我们七宝楼相抗衡,何况他父亲的前车之鉴在这,他不敢动我们。何况他一直想要的不是无名馆而是天香楼,现在天香楼给了郗道林,他斗不过累申,对付一个累煦还是绰绰有余。看着吧,这两个人可是有一阵子好看的戏呢,鹬蚌相争,咱么只管得渔翁之利。”

    三阳笑,“你一来就这样,下手就这么重?”

    “我就没当真动手,不然死的就不止是累申一个了。他们当我不知道,这下面盘算我们七宝楼的人不少,累申不过是最拔尖的一个,我连根给拔了就是以儆效尤了,他们若是有点眼色就该好好安分着。”

    “我看元老阁的人都有些傻眼了,不过阁主是怎么调动庄园他们的?”

    我笑,“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抓住了,就不怕他不听话。”

    “那阁主是抓住了我什么弱点呢?”

    我看了他一眼,“单凭你是一只魑魅。”

    车子突然就停下来了,我轻轻皱眉,掀起帘子,已经是七宝楼外了,三阳斥责道,“主子放松了,你们就越发怠懒懈怠了,停着车也这样不小心!”

    车夫立刻回话,“不是的,是有人拦下了我们的马车,说是一定要见阁主。”

    “又是她吗?”

    “是!”

    我问,“是谁?”

    三阳不说话了,我出了马车,抬眼看到的人我并不陌生,一身的穿着显然是连日赶来,鬓边也只有一只玉钗挽住了头发,身子也还不大好的样子,脸色很是不好。

    “寒,我就知道是你,小白他出事了!”

    我看了三阳一眼,他立刻带着其他人离开了,我走了两步,才转过来,“徐嬴夫人大驾光临,我们七宝楼倒是蓬荜生辉了。”

    徐嬴立刻抓住我的手,“小白出事了,鲍先生让我来求你,求你去救救他。杞国派了三万大军来攻打,可是莒国大夫连成谎报只有五千人马,给了小白三千的人马让他去讨伐,前方的军情报来说小白已经被困在湖铜官,鲍先生手上没有兵马,我没有办法才来求你的,求求你就去救救他吧。”

    我不动声色抽回了自己的手,“徐嬴夫人今日所说的话我并不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齐公子愿意去跟杞国交战,为了建功立业,就算是赔上了性命,同我也没有关系吧。”

    “寒,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你是小白最得力的助手,你的袖手旁观就是最大的落井下石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看着她,“小白在莒国明明没有任何背景,却卯足了劲要跟连城一较长短,莒国国君也是一面用着他,一面防着他,他虽然住在宫里面,却是被软禁起来的,之前连城的事情派他去查,他就痛打落水狗,现在连城起势了,还肯放过他吗?难道着一些都要怪我吗?不过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我始终淡淡地说话,心中却是有些不耐烦。

    徐嬴听见这话猛地咳起来,我也不客气,“徐嬴夫人还是不要来求我了,他自己做的事情,本就该他自己负起全部后果来,赌赢了是他的本事,输了也是他应该的。”

    我甩袖就要离开,徐嬴死死拽着我的衣袖不肯放手,“寒,你知道他心里对你是什么样的,他的好你不能都忘了,你不能见死不救。我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了,我知道他的,我也知道你,你这么清楚他在莒国的事情就说明你还是在意他的。求求你救救他,就当看在往日的交情上。”

    “徐嬴夫人的话就说差了,我只是一个刺客罢了,我没有心,更没有跟谁的交情,我们七宝楼是做生意的,不做亏本的买卖。不管你想要得到什么,都要拿出等价的东西来换。”

    徐嬴泪眼婆娑,我实在是懒得看她,正要离开,她却在身后说道,“寒,我没有多少时日可以活了,我死了,你就是小白的正室。我拿我的命给你,求你救他,这样够吗?”

    “徐嬴夫人也太伟大了,你不要了东西倒是拿来给我了,我不需要这些也不稀罕,若要我出手,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准备好你的诚意和代价吧,不过我怕那个代价你付不起。”

    我再不看她一眼,顾自进了七宝楼,三阳就跟在身后,我看了就烦,“你一副想要说话又不敢说话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是齐公子出事了吧,我也听说了,阁主既然放不下何不顺手……”

    我打断了他的话,“顺手什么,自己的事情都还来不及管了,有空去想别人的事情。”三阳是知道我从前跟小白有一段关系,但大多的细节他并不太清楚。

    “阁主就是这样刀子嘴,齐公子难道在阁主心里还是个别人吗?阁主的匣子最下面可不就是齐公子的时时的情报吗?”

    我冷了脸,“照影跟你说的?”

    “有一次他喝醉了,我问的。”三阳顿了一下,“现在正是最关紧的时候,阁主既然还是关心齐公子的,那就不要介意从前发生过什么,鲍公子我也打过两次照面,他轻易不求人,想来也是情况到了确实紧急的时候了,若是不去,齐公子肯定也是性命上的得失,到时候阁主自己想起来难道不觉得后悔吗?”

    “你倒是知道的多。”

    三阳叹着气,“人一辈子总是要做一些事情让自己后悔,不过能少一件也是一件,你说呢?”

    我看了他一眼,顾自走到里间去了。

    第二天七宝楼开门的时候,徐嬴早早站在门口,这一天是三阳亲自去开的门,徐嬴静静站着,脸上看不出来什么神色。“主簿先生,我没有什么能给阁主的,她无论想要什么我都给,只要她肯救小白。”说罢,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三阳上前扶起她,“夫人起来吧,我也受不起这样的大礼,阁主昨夜就已经出发了,她吩咐下来要我派人将你送回行宫,最多十天,她会带着齐公子平平安安地回来,请您好生在宫里等着吧。至于报酬,就是你头上的这一支玉钗,夫人可愿意。”

    “她已经去了吗?”

    “是。夫人也不是不知道我们阁主是什么样的人,嘴巴上虽说不肯饶人,心还是好的。夫人就放心吧,我已经带了大夫在身边,启程送夫人回去。”

    三阳写信来说已经把徐嬴送到了,我已经在湖铜官,我坐在营帐里,来人进了营帐,点了灯,才看到了我,“姑姑!”

    那灯光映着我的眼睛很不舒服,“多日不见了,梓邢!”

    梓邢坐在我面前,“姑姑怎么来了?这里正在打仗。”

    “你自是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我也是尚念着旧情来的,请你退兵。”

    梓邢低着头,“这不是我说了算的,这一次杞国前来攻打莒国,鲁国也是参与了的,杞国现在是什么情况姑姑肯定也不会不知道,若是没能一举吞下莒国,必是是要亡了。杞国为了这一次,是向鲁国借了五分之四的兵马……”

    我打断了他的话,“梓邢,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还不清楚吗?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跟鲁国借兵什么的都好,你想要说主动权在鲁国也好,你心里清楚都是借口。我虽然不在你叔叔的身边,也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一次将他困在这里,这一环一环相扣的计谋也是你出的。我只是好奇,当时你跟着你叔叔,难道就是为了今天在这里算计他丢掉性命吗?”

    “当然不是,但是这是战争,姑姑你也说了,上了战场就再没有什么情分可念了,这一句话欧文记得很清楚。”

    “对,到了战场谁还能念情分,我怪不了你,可是你自己也很清楚,杞国早就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了,亡国也是迟早的事情。你向鲁国借兵是做什么,安内必先攘外吗?纯属找死。这一次的幕后推手是谁我也知道,管仲这个人是什么路数你不清楚我清楚得很,你和他比起来还是嫩了。他借你的手杀掉小白,五分之四的兵马是在他手上,等你杀了你叔叔,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你了。杞国能够立国,不过还是有一个巫师,你都死了,你姐姐和你姐夫还能靠谁立国,管仲带着兵马大举入境,杞国就是鲁国的囊中之物了,亡不亡国都是他说了算。这样的杞国,还不如今天呢!”

    梓邢抬起头来看着我,“这样的后果我也考虑过,但是我不会放弃一丝能够振兴杞国的希望,今天的选择是不是真的就只有一种结果,谁也说不准,我说不准,姑姑也亦然。姑姑想要救叔叔,我明白,你有你要争取的东西,我也一样,我只能保证若是叔叔落到我的手里,绝不会有性命之忧就是了,我也请姑姑你不要插手。”

    我叹了一口气,我眼前的梓邢早就不是三年前跟在我身边一心为我的那个人了,“你长大了,真快,一转眼就已经可以担当一个国家的重任了,是我一直把你当做是当年那个梓邢,还当你是个孩子。觉得你需要一个简单的生活,给你一段无需担忧的岁月,其实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你若是觉得应该,你就这么做吧,我也告诉你的,小白的事情我既然来了,就不可能不管,到时候各凭本事吧。顺便也托你给管仲带一句话,就说是玄告诉他的,‘寒玄最有名的一局棋我还记得他是怎么力挽狂澜的,这一次他没有机会了。我也不可能再给他这个机会。’”

    我拿着手里三千的兵马还在思考这一场战该从哪里开始破起,颐带了三万的兵马团团将整个湖铜官给围起来,摆了一个鸳鸯阵,可攻可守,鸳鸯阵法是颐自己创出来的阵法,当年就是用这个阵法生生把灼原困住,寒玄夺到了白昼的掌管权,这个阵法至今也没有人想到过破解之法。管仲用了弓箭,长枪兵和骑兵三大兵种相间配备,每一个小分队又是一个雁翎阵法,加上他利用现在的地形,将这一个阵法给再度优化,围着整个土城可攻可守,不管是从外面带兵还是从里面突围都是相当有难度了。里应外合这种事情但凡是个将领都知道要防范的事情,管仲是什么样的人,哪里会想不到这些呢?

    我在山丘上来回踱步,心里盘算着,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来回要五天的时间,这剩下就是三天不到的时间了,若是不能把小白救出来,那么一边也是失信于人,一方面也是离开太久,恐生事变故。

    “专绫,要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吗?”

    “已经查好了,跟阁主您猜想的差不多,具体的位置还不能确定,但大概也就是在那里了。”

    我点头,“庄长老呢?”

    “按你的吩咐已经候着了。”

    “既然已经大概知道了,今夜就行动,你给庄园说,以天烟为号,三个计划同时进行,若有变更,按天烟的指令行事。”

    专绫领了我的意思就去了,我掂量了一下,手上只有从南风言手里借来的两千的兵,庄园是自己跟来的,也带了三十多个刺客来。别看这三十几个人人数是少,在战场上用得好,比我手上这两千个兵都有用,他们行军速度刺探消息的本事远远高于一般人,在双方不是明着交战的情况下还可以用于牵制一大部分的力量。

    我轻轻合上手上的古卷,战场上的这些虚虚实实,无非就是一个字,“骗”。两边的人不过是看谁的骗术更加高明些,把自己的意图可以藏起来让别人无所可查。

    “阁主,那个人已经基本能说话了,脑子也还算是清醒,您要不要去问话?”

    我抬眼,“走,去看看。”

    洞穴里面血腥味还是蛮重,专绫特地拨了三个人负责伺候,见我进来了,纷纷行礼,“阁主!”

    我“嗯”了一声,躺在床上的人被毁了容,眼睛也被毁去了,专绫从一群战尸中把这个人给捡回来的,那时候也几乎只有一口气了,勉强把话给说清楚,专绫见是莒国的士兵,也就捡回来了。

    我在床榻边坐下来,“你叫什么名字,是莒国的士兵吗?”

    “是。”他伸手在床边摸了很久,才摸到我的衣角,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的声音有些耳熟。”

    我说,“你的声音我也觉得有些熟,您们的将军是齐国的公子吗?”

    他听到这话就不说话了。

    身边的侍卫喝道,“怎么回事,我们阁主问你话呢!”

    “我不知道你们阁主是谁,我也不会随便就把事情都告诉你们,这是一个军人的职责和天命。”

    侍卫还想要说什么,我伸手制止了他,“你说得很对,可见你忠心。”

    我把他的手拿起来细细查看,那伤口都被涂上了伤药,但是伤口很严重,深浅不一,深的已经砍断了筋脉,就算这些伤好了,他将来也是不可能再拿起刀剑了。我细细叹了口气,“你说的很对,可是子狸,我是寒。”

    他听到这话的时候身子就僵了,好一会儿才反手抓住我的手,“是你吗?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我们肯定不会输的,我们一直在等你。你见到小白了吗?”

    “我们现在在外围,管仲的围困很有效,我也一时拿不出主意来,你怎么会在外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