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夜玉

月漠Odin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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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倏忽而过,白马的伤堪堪养好,腹上伤口结了痂,食物也从莫桓调配的流食改为草食,并且可以起来走动了。

    安凌和莫桓每日轮流带白马到枫苑的各处平坦草坪上散步,天边怪老偶尔见到,笑着上前端详一番:“好马!日行千里,闪转灵活,极通人性。”捋着长长的白胡子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枫苑众人与二人并无太多交集,从一开始对二人的蔑视不屑,到现在已经变为隐隐的惧怕。既然能将董心那样的厉害角色收为己用,大家心照不宣的也不敢惹二人。安凌也乐得清静,更不必担心自己的秘密泄露。二人在枫苑中与怪老和姬无花一样,自成一方,成为大家眼中神秘的存在。

    而董心消失,安凌身边多了一匹良马,这样的变化,众人也不敢多言,顶多私下谈论其中蹊跷。故而觊觎白马者不在少数,但均不敢轻举妄动。

    这日,安凌与莫桓带着白马漫步到一开始发现白马的那一小片林中。

    正是初夏,嫩叶新发,新鲜的绿色在头顶铺成一片,但还远未到茂盛之姿。

    “桓,你的剑术练得如何了?”安凌牵着马,转头问莫桓。

    “这几日略有所悟,”莫桓微笑,身前抱拳,“不如烦请凌儿详加指点?”

    “好啊!”安凌有点兴奋,将马缰系在旁边一枝嫩枝上。回头走了两步,抽出随身细剑,挽了个剑花:“来!”

    莫桓也抽出练习用的长剑,捏了个剑诀,收敛笑容,凝神不语。

    二人不发一言,全神贯注的盯着彼此的剑尖,周遭的一切渐渐退去,枫苑传来的弟子们的喧哗嬉闹、微风拂过绿树的沙沙之声,都淡化成了不甚明了的模糊影像,丝毫不能撼动专注而又沉默的两个人。

    突然,莫桓横步上前,长剑奔安凌左肩而去,剑势凌厉划出一道刀光。安凌细剑回卷,左腿微退,左肩微低,为细剑腾出回旋空间。

    安凌的细剑名为寂光,是早年怪老游历天下时求铸剑名师所铸,以软铁制作,掺以少量白银,取天斧山硬水,于年初凌晨天际发白之时成剑。所谓硬水,怪老道:“水利万物,轻灵软弱,无孔不入,而冰坚且脆,聚之则如强兵。故硬水乃将冰不冰、将水不水之水。”故而寂光剑细软如丝带,但软而不颓,利而不豁,剑锋极薄,可卷敌人兵刃,又削铁如泥。

    莫桓剑锋旁飞,直削而过,剑气如虹,势不可当。安凌不得不抬剑回挡,不料莫桓却又半路撤剑,砍向安凌左肋,然则安凌灌注内力于剑身,使之坚硬,侧挡莫桓长剑,始终将莫桓的剑锋挡在自己身周。而倏忽之间,莫桓竟挽了剑花,越过安凌细剑,直指安凌小腹,一寸处堪堪停住。

    莫桓收了剑,抱了抱拳:“承让。”

    安凌也笑了,将细剑插进皮质剑鞘中,挽做腰带系在腰上:“说说,怎么想到的?”

    “那天我翻找石洞中藏书,突见角落的兵书,翻看之余,突然回想起《三十六计》。”莫桓兴奋的说着,“凌儿你还记得吗?”

    安凌一愣,思绪突然回到现代世界。初中时候两人不知为何,一时兴起竟然开始比赛背书,两个星期背完了初高中必背古诗古文,两人还觉不尽兴,找来各种古代著名史书典籍,一天一小段,几年下来生生背下了《诗经》、《论语》、《孟子》、《国语》、《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以及各类古诗。

    每次中午午休,俩人便拿了书到操场上去,在操场旁边的单杠那里,一人拿书,另一人一字不落、摇头晃脑的把原文背下来,偶尔还要考校几个难写的字、原文里的故事。每每回想那时候,安凌便懂得李清照与赵明诚泼茶赌书的乐趣所在。

    现在早已不能背出原文了,但大部分还是记得的。安凌略一思索,便笑着道:“《三十六计》中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如何?”

    莫桓拍手大笑:“妙!还是凌儿最懂我!”

    “兵法用于剑法,你才是最妙。”安凌也发自心底的笑了。

    正当二人兴奋讨论剑术之时,原本随意啃吃青草的白马突然浑身紧绷,继而扬起前蹄高声嘶鸣,声音响彻整个枫苑。它瞬间发力挣脱了马缰的束缚,向东南狂奔而去。

    二人大惊,运起轻功便追。腾跃上树,踏在树枝上,凌空向前飞去,在下一个树枝落脚。

    “那边是小河……那天它就是从这边过来的。”莫桓对安凌道。

    安凌微微轻松了一点,但依旧不敢减速,在树枝间借力,闪转腾挪,紧紧追着白马。

    “白驹!”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从前方小溪中传来。

    白马一个纵跃,跳进小溪中,溅起白色浪花。

    安凌与莫桓跳下树来,看着白马的脖颈被一个清秀的姑娘紧紧地抱着。看起来与安凌同龄的姑娘一身布衣,浆洗得有些发白,腰间跨一不辨花纹的长剑,显是常年奔波在外,朴素之极。但素衣难掩姑娘的秀丽,与董心的高冷不同,姑娘也是美貌,看起来却温暖得多。五官精致可人,长发束起成髻,干净利落,肌肤白皙,在阳光下甚是好看,几年之后必定出落成不输于董心的美女。她紧紧地抱着白马,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想必是白马的主人。二人照顾白马一个多月,自然也为这样的情景感动不已。

    “你们是救了白驹的好心人吗?”姑娘平复了心神,抬起头来,看着安凌和莫桓,“非常感谢你们!我夜玉来日定当重谢!”说罢长揖到地。

    安凌上前两步,轻轻扶起她。莫桓道:“一个月前,白马重伤躺在我苑林中,我们巧遇解救,原也不算费力之事,夜玉姑娘不必如此大礼。”

    “我本是路游女侠,一个月前仇家寻上门来,在此处三里之外的山道峡谷伏击我,我猝不及防受了重伤,白驹背我一路飞奔,堪堪甩掉仇人之时将我隐蔽在林中,自己以马蹄声诱敌南追……没想到它奔波中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夜玉爱怜的轻抚着白马腹下伤口,小心翼翼,生怕碰疼了白马,“白驹是爷爷送给我的生辰礼物,是爷爷唯一留给我的……”

    安凌默然不语,心中却在掂量这个名叫夜玉的姑娘的可信度。想到白马重伤来到枫苑时,身上精心为它打造的铁蹄和马鞍依旧不乱,可以看出主人对待动物如此之好,想来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但是毕竟是外来者,不得不提防一些。

    “敢问二位高名上姓?”夜玉拱一拱手。

    “安凌,莫桓,我们是枫苑第一代弟子。”安凌也依样画葫芦拱一拱手,说了真名。“夜玉女侠,不知有何打算?如若近来无事,不如到枫苑略一小住?”

    夜玉微一沉吟,便笑了起来,如阳光般灿烂:“那恭敬不如从命,夜玉先谢过了!”

    夜半月上,一种奇怪的鸟鸣突兀的响在枫苑群山之中。安凌站在天斧峰洞口,手中拿着一只巴掌大的精巧玉笛,刚刚她便是用这只玉笛吹出鸟鸣之声,以传信于江珏。

    一道黑影翻山而过,隐没在天斧峰中。

    “阁主,董心已经潜伏进暗杀门,这是密信。”江珏微微躬身,将一只精致的小铜管递过来。

    安凌接过来,找到铜管旁边的暗扣,轻轻一拨,铜管盖子弹起,露出一张纸卷。

    “阁主万安。心已入狼窝,暂不能常报情况。最后一战,战必全胜。望珍重。”

    安凌沉吟少顷,取出袖中毛笔,提笔回道:“见信安。万勿同归于尽,吾静待尔安然归来。望顺利。”

    她将纸卷好,重新塞进铜管中,搭上暗扣,顺便问道:“董心依旧不知我是女王?”

    “不知。”

    她毕竟家在飒火……安凌略略想了想,也并没放在心上。以后对她公开的时候,让她自己决定吧。是去是留,安凌也会尊重她的意见的。

    “今日我与桓在枫苑东南巧遇白马的主人,自称夜玉,是行走江湖的女侠,前月被人追杀流落至此。江先生,去查一下吧,咱们正是缺人的时候,能用则交之以心,不能用则交之以语。”安凌认真嘱咐。

    “是。”江珏点头,“陛下,您四年前提出的‘商教兴国’与‘文武并进’已经初现成效。打破市与坊的界限,清晨开市,夜半闭市,与商贾之人以大便利,官府予以财产保护,同时提高经商税率。教育方面,全国每县至少一馆,共已建成四百八十七馆;每郡至少三殿,共计一百六十三殿;国度分文宫、武宫,招揽全国有才之士入宫修习切磋。”

    “这件事是谁负责?”

    “右相云清羽总负责,左相乔业扶持,文宫由乔业暂代授业大师,武宫由崔茫为统领大将。”

    云清羽。江珏从未给安凌详细介绍过此人,只说是岭水众多大家族之一——云族少主,年纪尚青,但才华横溢,处事稳重有力,故被众多大家族推举上来做右相,代行女王大权。安凌对于岭水的权力结构十分警惕。作为在外漂泊二十年的女王,回到岭水是否能掌权,重点在于是否能将这些大家族从权力中心驱逐出去,将权力紧紧握在自己手中。若要复仇,首先保证后院不能起火。

    故而,云清羽这个人,能收心则不动,若太过挡路,即便才华再高,也必须清除。安凌暗中下定决心。

    “江先生,你说过,岭水是个民风剽悍的国家,只是人人尽皆乱斗,官府疲软,未聚民心。故而,教育先行,文武并重,文可清扫人心,武可清扫天下。”安凌望着高空一轮明月,“终有一天,岭水会人才济济,文武皆强,官廷清廉,人人幸而生于岭水,天下归心,便无人可挡。”

    “辛苦你了,江先生。”安凌拍了拍江珏的肩。

    “为了女王,为了岭水,江珏万死不辞。”江珏微笑道,“臣也希望,岭水能有强大的一天。”

    “并非强大,而是称霸。”

    二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三日后,江珏带来消息,夜玉本名叶雨,是岭水大家族叶族族主叶蓬的独女,自小放荡不羁,常常离家出走,三个月前从家中逃出,至今未被家族找到,算得上时间最久的一次。

    听到这里安凌大大松了一口气。叛逆的姑娘自小没什么玩伴,又讨厌庞大的家族中尔虞我诈,所以私下出逃闯荡江湖,这样的小姑娘好交心,让她呆在这里也放心。

    于是夜玉便与安凌和莫桓一起住在山洞里。

    安凌和莫桓带她游逛枫苑后山。夜玉给二人讲江湖上的趣事。

    三人正说说笑笑,怪老突然从天而降:“哟,这是哪来的女娃呀?”

    “这是我师父,天边怪老。”安凌笑着介绍。

    “怪老大侠在上,请受夜玉一礼!”夜玉突然惊喜的睁大眼睛,深深地鞠了一躬,“夜玉曾多多听闻怪老大侠的事迹,佩服得五体投地!”

    怪老笑呵呵的摆手:“些许小事,不足为道也。”

    “哪里!您太谦虚了!百姓们交口传唱呢!”夜玉激动得不能自已。

    后来安凌才知道,怪老年轻时闯荡江湖,做了不少除恶扶善、劫富济贫的好事,美名多有传扬。后来创建枫苑,收徒不少,才在这里隐居下来潜心研究武功的。

    “没想到你们的师父竟然是天边怪老……”夜玉一脸羡慕和向往。

    “我跟师父说说,让他收你为徒好了。”安凌微笑道。

    “不行不行,我已经拜过师了……虽然师父……”夜玉突然黯然,“我已经没资格再行拜师大礼了,这样对怪老不敬。”

    安凌见她说的坚定,也就不再相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不过,我总有一天会像怪老一样,做很多好事,做一个真正的大侠。”夜玉笑起来,阳光般灿烂。

    只是,近一个月,安凌和莫桓发现枫苑周边多了些奇怪的山民。他们在枫苑后山游荡,背上虽然背着竹篓,却并未采多少草药。穿着虽非常简素,但身形并非常年在山中采药练就的矫健,而是轻盈如燕。

    安凌与莫桓决定按兵不动,一切照常,并没提及。

    半月之后,一个晚夏的夜晚。

    三人在山洞口烧烤白天捉到的兔子。夜玉又说起见过的趣事:“那日,我正骑着白驹到一处麦田,却遇到两个农夫拄着手里的镰刀,在田间地头互相对骂。我上前问所为何事,一人说,那家的狗踩到自己的树苗,另一人却说,那家的鸡啄了自己小儿子的头,二人争执不下,眼看就要打起来……”

    突然,安凌收敛了笑容,面色严肃起来,举手示意夜玉:“等等。”

    夜玉听话的闭上嘴。

    夏虫鸣叫之声在寂静之中渐渐放大。安凌与莫桓内功深厚,早已察觉草丛中悉悉索索的声音,逐渐向着山洞而来。安凌并未捅破,而是想让之集聚过来,一网打尽所有窥探到她的秘密的人,问出他们的意图。

    “我们被包围了。”安凌站起身来,走到洞口,“何方人士,现身一见!”

    周围突然站起五六十人,有的在草丛中,有的隐蔽在树上。

    “不敢叨扰,我们乃岭水叶族家丁,请叶大小姐回家。”领头的黑衣人黑布蒙面,甚是神秘。

    “我才不回去!”夜玉憋红了小脸,愤怒的吼回去。

    黑衣人上前,安凌抽出腰间寂光剑,甩在黑衣人身前:“朋友诚不可欺,我不放人,看谁敢抢?”

    “阁下真不放人?”

    “哼。”安凌舞起剑光,霎时与众多飞身而下的黑衣人战在一起。

    莫桓站在夜玉身边,一面击退黑衣人,一面保护夜玉,防止剑光伤到她。

    黑衣人来势汹汹,但在安凌强大的内力和精妙的剑法之下,不多时便尽数死去。只余头领,左支右绌的挡着安凌的细剑。

    “就这剑法,还当杀手呢。”安凌笑了。

    黑衣人微微一震,突然挥剑自裁。

    安凌抽出一条手绢,安静的将剑上鲜血擦去,将细剑收回腰间。